鲸书:离开四川后,我已经好多年没打架了。

各色人类研究中心  2017-04-27

 

鲸书最满意的照片

 

鲸书,四川人,92年出生,先后担任过《人物》杂志社实习记者,真格基金公关经理,2016年成立知了映画影视公司并出任CEO。

代表作有《惊惶庞麦郎》《女版“毛泽东”的一天》《镇上的男老师们》。

 

鲸书的基因画像

#偶 尔 焦 虑 ;  #共 情 一 般 ;  #宜 人 性 较 低;

#比 较 专 注 ;  #学 习 能 力较 强;

 

 

「我没有成为烂人真是个奇迹」

 

精灵古怪的鲸书

 

鲸书出生于四川的一个小镇,这是一片偏居西南,被辣烫的火锅油浇透了的紫红色土地。

她有典型四川姑娘的娇小身形,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,眼神清亮,走路跳跃,顶着一头灰蓝色头发,像个小精灵。

然而,初中时,鲸书曾打断一个男生的三根肋骨。因为他想强奸她的好友。

惩罚仪式精心安排在课间人多热闹的时候,「我要让大家都看见。」

她叫了几个男生,把那人从教室里拎了出来。他直接跪在她面前,笑嘻嘻的,没皮没脸。鲸书并不需要自己动手。跟着她的几个男生冲上去把那人揍了一顿。之后,她捡了一块砖,递给那位差点被凌辱的好友。用砖头敲「过错方」的脑袋才算结束一场争端,这是校园江湖的规矩。

「乡镇那边都是这样,硬碰硬,野蛮生长。」她回忆道。

鲸书在小镇上读初中时,周围大多都是留守少年。十几岁出头无拘无束的年轻人,好斗,凶猛,刚发育的身体,像裹着厚厚一层荷尔蒙的果核。鲸书跟着他们在砖厂没人的空地上玩枪,被后座力震得手麻。他们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打架:穿了一样的衣服,认了同一个哥哥,追了同一个女生……学校隔几年都会死人。

后来,她在《我第一次死去的夏天》里这样写道:

我想起中学班里那群平日嘻哈打闹的男生,父母全在南方打工。他们夜不归宿,在同学家抽烟打牌看黄片,看对方自慰,甚至发生关系。他们窗外,没有台北眷村的阴云——那至少有与宏大时代关联的哀戚诗意,而是一整面墙的猪饲料广告,我甚至数过,那只母猪有16 个奶头,每个奶头都大得要炸开。

那种环境里,一个长的好看,成绩又好的女孩会遭遇什么呢?

鲸书刚进学校时,每天都被高年级女生找麻烦。有一天,她找到其中一个女生,让对方到某个地方等她。「她去了。那是个很长的楼梯口,我一脚就把她踢了下去。她没来得及反应,摔得很惨。」

鲸书赢了。从被欺负到立威,她快速完成了校园权力的更迭。

初中三年,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校园武力纷争中。但是,她从没主动欺负过人,只为那些被混混骚扰的女生出头。

后来,鲸书成绩总是年纪前几名,老师偏袒她;她的期末试卷答案在全班传阅,同学也喜欢她;家里有个打架很厉害的哥哥,身边又围着追求者……她很快就意识到「初中女生打架根本不用自己出手」。那些追她的男生和想抄她考试答案的同学,自发地组成了她的「打手」队伍。「只要有人向我求助,我没得选,一定要帮。」

鲸书成了那里的「老大」。

因此,她那三年没挨打过,避开了多数小镇年轻人成长中的劫数。

「总之,我没有成为烂人真是个奇迹。」十年之后,鲸书在北京工体的一家餐厅里回想起那些偏僻而遥远的从前事,似乎仍让她心有余悸。

「同龄人写的小说我几乎不看」

初中的鲸书

 

在四川,小地方的日子是辣椒味的,激烈又绵长。大人们在麻将声中泼洒掉日常劳作的无聊和困顿,而孩子,总成熟得非常早。

鲸书的妈妈对她从小放养,鲜少过问她成绩如何、交往了什么样的朋友。只要女儿健康,其他什么都不在乎。「她就是个非常乐天的打麻将的妇女」,鲸书说。

「老大」鲸书,早早地知道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去做选择。她从来不去参考同龄人的路径。她特别喜欢「领受」这个词:路都是自己选的,好坏自己都要接受。

鲸书考上了县城的省重点中学后,根据中考成绩,她被分到了理科尖子班。但不擅长理科的她,成绩一下由初中时的年级前几,跌至两百名往后。

学业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压力。有一阵子她疯狂地吃东西,吃到整个胃胀开,跑到没人的地方吐。

鲸书的初中

 

那时,鲸书的写作天赋已经破茧,拿过全国作文竞赛二等奖。很多人劝她去学文科。但是她「从小想做天文学家,就觉得必须念理科。」任何事,只有她自己想通才作数,旁人谁劝都没有用。

第一次高考失利了,鲸书选择复读一年。这一次,她选择了文科。「理科的东西学三年都会了,只是考得不太好。我需要靠新的东西来刺激。」

四川的高考竞争激烈,用一年的时间重学文科的全部内容,风险非常大。老师、同学们又开始劝她。但鲸书仍然没有听,一年后,她考上了四川大学。

在川大,她对一开始的旅游管理专业毫无兴趣,一学期就挂了五科。大二,她又选择转到新闻系,一年之内修满了新闻学专业大部分学分。

2013年,鲸书读大三时,在《ONE·一个》上发了《镇上的男老师》。这篇黑炭般冷峻又火烫的小说,使鲸书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粉丝。而同样在那时,她为《人物》杂志写了一篇《女版「毛泽东」的一天》,杂志主编打电话邀请她去北京实习。

成为职业作家专注于创作,还是先做记者积累经验?两个选项,同时摆在了她面前。

那些跟她处境相似的年轻作者,选择了把自己快速变现。

「当初有一部分在《ONE·一个》上发文章的人,很快就火了。火了之后,有人发现了更快的赚钱方式,就不好好写东西,越写越烂。说实话,同龄人写的小说我几乎不看。我觉得他们写得很烂。我比当中大多数人写得好,虽然也还是很烂。」

2014年春天,鲸书成了《人物》杂志的实习记者。她再一次穿透了环境的影响,拒绝被别人牵着走。

鲸书的大学好友提过这样一件事:大学的一门英语课,老师是个基督徒。给同学们放了一部拿动物做实验的纪录片。片子里动物特别痛苦,很多人都看哭了。放完之后老师问,你们现在还支持拿动物做实验吗?

那是门大课,200多个人,只有她一个人说应该。老师又跟她确认了一遍。全班人都看着她,她还是说:应该。「我知道很痛苦,但那是你要付出的代价,」鲸书回忆道,「我想,自己可能真的很难受到他人影响吧。」

她并不打算刻意冒犯人,也无意劝人接受自己的观点,只想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。

也正是这种特质,使她卷入了那篇《惊惶庞麦郎》的漩涡。

「我很怀念从前随便打一架的时候」

 城市・鲸书

 

《惊惶庞麦郎》从《人物》杂志的微博上发出之后,成了她的第一篇「爆款」。文字中的冷静和锋利,刀片般刺痛了很多人。

批评她的人称她以高高在上的记者身份,将庞麦郎写成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神经病,并纷纷为她贴上「冷漠」「刻薄」的标签。

面对批评质疑,乃至恶毒的人身攻击,鲸书起初确实有怼回去的冲动。在她看来,他们其实是不知道生活本身究竟多真实残酷,而从小镇破土而出的她,曾是这些残酷的亲历者。

但碍于公司要求,她没有这么做。「我宁愿这个人出现在我面前,我跟他打一架。我非常不喜欢这种阴阳怪气的沟通方式。当你成为一个城市里的文明人的时候,大家都开始阴阳怪气地骂人。」

「这让我很怀念从前随便打一架的时候。我已经好多年没打过架了。」四川小镇里蓬勃的、原生态的江湖气,那些快意恩仇的处事方法,和北京那些被文明雕刻后昏闷的社交文化,激烈地碰撞起来。

2015年末初,鲸书离开了人物杂志,加入了真格基金。她的生活正如所有的年轻白领一样,有了固定的日程。开会、出差、见人、谈项目……十年前在小镇上玩枪打架的「老大」,慢慢成了「城市精英」。

有一次,鲸书跟同事去洛杉矶,他们在山上一家特别有名的寿司店吃饭。那个餐厅坐落在半山腰,视野极好,俯瞰整个洛杉矶城,灯火璀璨。大家吃完饭在露台上抽烟,周围同事都在讲英文,她也和跟朋友聊天。「我就突然想,哇,我一个十四岁天天打架的人,是怎么闯进这个文明人的世界的?」

「特别恍惚。」她这样形容那种时空错位感。

渐渐地,「文明人」鲸书学会了如何体面地看待外界对她的批评和谩骂。「他骂的是他揣度出来的你,他二次解读的部分,也是基于自己或他人的误解。所以,大部分人的误解都是误解的总和。你自己尚无法完全了解你自己,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呢?

现在,能让鲸书感到被冒犯的事情越来越少了。即便是当初骂她骂得最凶的那几位媒体人,她也可以坦然地与他们聊天吃饭。

之前,她去见一个朋友的朋友,她打招呼说,X老师你好,久仰久仰。对方跟她说:你好,但我不关心你好不好。「我开始觉得很神奇,但意识到他不是在故意针对,也没觉得不高兴。」

她已经不打架了。

现在,鲸书在北京过的很好。她是知了映画的CEO,住在三里屯,有很多朋友。

但她仍然经常回四川。

 回四川,打麻将是保留节目

 

和北京朋友相处时,聊的都是文学艺术。和四川的发小们在一起玩时,她会感到特别自在。「或许我的性格里有两部分。有一部分停留在了十四岁的样子,另一部分则是受过文明教化的模样。」

她和许多初中同学都保持着联系,有空就聚在一起打麻将。聊到结婚,鲸书会劝他们一定要戴套,免得一开始就生很多孩子,不然离婚会很麻烦。他们都爱聊这些话题——充溢着四川市民生活中特有的可爱又适度的「俗」。

有一阵子,她把微博名改成了「 MC_社会你鲸书哥」。仿佛是对过去四川小镇生活的呼应与怀念。

「四川人总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支撑他们」

2016年,鲸书的影视公司成立了。最初她「想做一些具有审美和叙事功能的自我表达」。这是一些私密而飘渺的个人趣味。

直到一则新闻引发了她的价值认同危机。

那则新闻说的是河南有一群官员,因为相信和处女发生关系能升官,于是多年来不断强奸当地的小女孩。

对这些残酷的社会现实应该做点什么?这使她迷惑而纠结。

「韩国有《熔炉》推动立法保护幼童,但在中国,先不谈你的能力和审美能不能拍出这样的作品,能不能找到投资,能不能通过审查。即便真的做出来,对现实的改变又能有多少呢?这样的事会永远永远发生下去。你拍得痛苦,可那些受苦的人也还是在受苦啊。」

后来,鲸书想通了,这样的题材可能最终只是自我安慰,但总得有人去做,聊胜于无。

她渐渐地趟进辛辣刺痛的公共事件中:在微博上发了巫山童养媳事件当事人马泮艳的众筹链接,关注「刺死辱母者」的于欢,并开始写一些探索女权主义的文字。

「我看李海鹏老师写众生皆苦,我信。但我也信神谕和光明。这也是我特别喜欢四川的原因,四川人总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支持着他们。」

上次,她回四川老家,去舅妈的茶馆玩。隔壁邻居来了个两三岁的小孩,在地上又吐又拉。她觉得很恶心,但舅妈和她妈妈一点脾气没有,带小孩去洗漱,给他买吃的,还陪他玩。小孩被宠爱着,也不为此感到羞耻。

鲸书在一旁看得特别感动。「像我舅妈跟我妈这样的人,可能就是我们那里基石一样的力量」。

那里的人们,说着爽辣又质朴的方言,毫不遮掩对食物的热爱。他们有在困顿的日常生活中「寻欢作乐」的生命力,以及直面灾难的韧性和淡然。

 鲸书手作川味兔

 

「喜气,不疾不徐,乐天知命。」在微博中提到妈妈时,她曾这样形容。

鲸书说,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真正希望写出什么,拍出什么。但她一直希望把这样的力量传达出去:众生皆苦,但你可以苦中作乐。

当年《惊惶庞麦郎》把微博搅得天翻地覆时,她抓了几个朋友一起在家煮火锅。去年,她自己的影视公司成立之前,她正在杭州和朋友学着打杭州麻将。

她已从那片土地中,汲取了独自踩着烈焰前行的力量。

小耳朵说:
基因检测结果「宜人性较低」的鲸书,是一个天生的「酷女孩」——特立独行,无视同伴压力,对外界评价亦毫不在乎,自己认准的事情就一往无前。她习惯自己决定人生路径,甚至一度想要完全无视自己写作天赋。这让人想到罗永浩说过的:「我就喜欢那种彻底辜负自己天分的天才生活态度。」
她的领导力也与生俱来。在天天不缺架打的初中,鲸书很快成为一个喜欢为朋友出头的「社会大哥」。她说,她没有其他选择。这是她始终未被现代文明教化的部分,也是她小心保存的往日回忆。
鲸书对「共情一般」的检测结果有些质疑,作为一个写作者,她对别人的情绪和想法非常敏感。她当场做了一份心理测试,发现实际表现与检测结果完全一致: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别人心中所想,自己情绪却可以不被感染。因此,她的作品对人性洞若幽微,字里行间却又有冰蓝色的冷感。
在四川长大的她,性格中也有坚韧和乐观的部分。她常常因文章承受非议,但她善于自我开解。当她把那些攻击解读为「误解的总和」,焦虑和困惑就变轻了,心情亦重归平静。
似乎很少有四川人不爱自己的家乡。大概就像鲸书说的,那里的人总有一股向上的力量,尽管众生皆苦,但依旧苦中作乐。这真令人着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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