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胞兄弟：那个与我基因完全相同的人
各色人类研究中心 2016-11-30
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九日，青海西宁，两个男孩相差五分钟，一前一后来到这个世界，全家人目瞪口呆。照B超时，两人影子完全重合，连医生都以为是一个孩子。从衣服鞋子到婴儿床，父母都只置办了一份。生产当天，父亲抱着哥哥走出产房，突然听到医生大喊：“还有一个！” 父亲原地愣住，把哥哥往椅子上一放，赶忙又跑回去。每次提起这段，兄弟俩都逃不过“买一赠一”的戏谑。
虽是同卵双胞胎，但两人长相并不是对方的像素级拷贝。和哥哥相比，弟弟个头略高一些，身形也更瘦。亲戚都说哥哥长得像妈妈，弟弟像爸爸。采访当天，哥哥蓝色衬衫配西装裤，颇有商界精英的派头。弟弟则是牛仔外套加运动裤，学生气十足。两人都近视，不过哥哥戴眼镜，弟弟不戴。哥哥戴着显职业，弟弟不戴则是因为“太高清的世界辣眼睛”。两人现在打扮上唯一的相似点就是大背头，弟弟说是看哥哥新发型不错，于是照抄。
他们最近接受了各色的基因检测，不出所料，结果完全一致。可观察两人表现，相似间又有着或显著或微妙的差别。
“你们是双胞胎？那你们有心电感应吗？”
尽管常常被混淆，或直接被人代称以“哥哥”和“弟弟”，他们从不嫌弃对方，甚至一度非常同情独生子女。“我们都是兄弟俩一起玩。他们就一个人，玩什么呢？”
在他们父母的嘴里，从来没出现过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因为光和对方比就够了。父母认为双胞胎就该一模一样，于是给他们买一样的衣服，安排进同一个班。兄弟俩猜测原因，“可能一样的衣服买两套好讲价，同一个班开家长会更方便？”
兄弟间完全不需要拿捏尺度，他们可以半夜给对方发信息，“聊聊呗”。从日常琐事到三观理想，无所不谈，不曾记得有因沟通不顺发生误解。不过对恋爱细节之类的隐私，如果对方不主动开口，哪怕自己察觉到，也不会去问。这是他们对彼此的信任与尊重。涉及重要决定时，他们会询问对方想法，“如果是你，会怎么做？”。往往是一方给另一方列出Plan ABCDE，逐一分析可行性。
他们经常被人问：“你们会找双胞胎女朋友吗？”“你们所有衣服都一模一样吗？”“你们有心电感应吗？” 最后一个问题，他们也答不上来。他们确实能感受到与对方的奇妙关联。他们很容易对同一件事、同一个场景做出相似的反应。通常一方开个头，另一方就点头会意。
最常出现的“感应”，是一人心里想一首歌，另一人直接哼出来。一次在朋友家玩猫，弟弟突然问：“你还记得微博上那个视频吗？” “电音那个？” “对！” 于是两人伴着脑海中《Cinema》的旋律开始撸猫。
兄弟俩还曾同时梦到去世的爷爷。哥哥梦到上课时爷爷出现在教室门口，说自己很饿。弟弟同一晚则梦到爷爷住在破烂的屋子里，精神很不好。第二天，他们先后打电话给家里，嘱咐多烧点纸钱给爷爷，让他在“那边”过得好一些。
这种时刻多了，他们也分辨不出到底是默契还是感应。
酒瘾最大，喜欢刺激，宜人性中等
兄弟俩都是朋友中出名的“酒鬼”，也是对方最好的酒友。西宁酒文化繁盛，很多男孩子十八岁一过即上酒桌，他俩很快显示出过人的酒量。上学期间，哥哥宿舍始终保持二三十瓶酒的存货，和舍友想起来就喝一瓶。哥俩隔三差五组酒局，几乎每周五都能见到他们游走于“宇宙中心”五道口各种酒吧的身影。他们甚至为了喝酒临时建群组搭子，不认识没关系，能喝就行。
兄弟俩从小沉迷于动物世界。他们曾用一个下午把花园里正在采蜜的蜜蜂全部捉住，观察形态，之后“解剖”，又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了前来复仇的蜂王。他们还养过一池蝌蚪，好奇为何如此鼓囊，于是用手捏爆。讲起这事，两人有些歉意。但那时通过一条鱼、一只蝴蝶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独特体验，更多让他们兴奋。弟弟现在是生物专业研究生，日常就是养小白鼠、杀小白鼠、提取细胞。对生物的热情，从童年延续至今。
兄弟俩还喜欢电音，歌单里一整列都是Skrillex（殿堂级电子音乐人）。“我们内心都比较躁，平时算是半压抑状态，那音乐一听就嗨。”兄弟俩日常交流中必有一项——交换最新发掘的电音曲目。他们爱看《万能钥匙》、《1408》、《恐怖游轮》之类的恐怖悬疑片、甚至B级片，“那种烧脑、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棒呆了。” 他们喜欢《DNF》、《寂静岭》、《虐杀原形》之类画面激烈的游戏。不同的是，在多人角色扮演的游戏里，弟弟喜欢前线贴身肉搏的武士，哥哥更偏好远距离施展魔力的法师。
兄弟俩待人谦和，颇有风度，但他们说自己交友挑剔，不是对所有人都温和宽容。“可能我们舒适区比较狭窄吧。”兄弟俩只跟特定类型的人交往，“志同道合最重要，我们交的朋友大都是能聊人生的，素养不错。”刚接触时，只要有一处细节让他们不舒服，比如不经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，就会让他们难以忍受，不再深交。
“会有一个时刻把对方看成另一个自己吗？” “完全没有。”
他们从小就有强烈的个人意识。尽管长相几乎相同，性格也相似，他们一直把自己看作独立的个体。“我俩从来不会有照镜子的感觉。他是他，我是我。”他们的生长环境、朋友圈约有 90% 的交集，但就是那 10% 的不同，让他们越来越不一样。
大约在三四岁，幼儿园午睡时间，哥俩都睡不着，老师喊他们去画画。哥哥去了，后来一副作品还获了比赛二等奖。“我那会儿觉得画画特别神奇，不同的色彩图形搭配，能表达完全不一样的意思。”弟弟没去，赖在床上啃高低床扶手，床头木头几乎被啃断。“那木头是粉红色的，我就想知道木头什么味道，里面是什么。”
兄弟的恋爱之路都不算顺利，但原因并不相同。哥哥慢热，由于“在了解不够时不会主动出击”，花了三个月才和现在的女友确立关系。“刚开始我们一起喝酒，不管喝到多晚，我都要把她送回家。后来她喊我去她家看电视，我想的是，啊，这电视好好看；有点晚了，我是不是该走了。她想的是：为什么还不亲我？为什么还不亲我？？……” 诸如此类，弟弟觉得，哥哥太磨叽了。
弟弟的挫折则是因为不能准确地表达内心想法。“我有时会隐瞒真实感受，结果造成对方误解。比如前女友帮我买了一件衣服，款式不是特别喜欢，我通常会选择沉默，这些小事就会变成更大矛盾的引子。”他想要改变，和现女友见了两面后，火速表白，随即开始交往。“在这段感情中，我会更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。” 弟弟的感情进展速度，至今让哥哥觉得不可思议。
除了恋爱风格不同，他们还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专业。哥哥对金钱数字敏感，大学学了国际贸易，期间创过一次业，打算销售家乡的手工编制毯。他目前在一家评估咨询公司工作，整理财务资料、建模估值、撰写评估报告，还会去考察企业生产线，曾经穿着无菌服深入工厂，把生产流程摸了个透。
弟弟好奇心旺盛，渴望探究生命本源，于是学了生物。在实验室，整天做的都是培养细胞、提RNA、跑电泳一类的生物实验。“有时一大早乐颠颠跑到实验室，师兄一脸沉重地说，‘师弟，你的细胞死了’，简直晴空霹雳，只能从头再来。从早忙到晚，毫无用处的实验结果多到数不过来。可怎么说呢，我就是喜欢生物，一次实验的成功就能抹去之前全部的不开心。”
双胞胎并非人们想象的，自出生那刻起就开始了照镜子的生活。就像这对兄弟，基因完全相同，并没有阻止他们走上截然不同的路。回溯差异的源头，可能是蝴蝶效应，一件事、一个人对他们产生了重大的影响。比如参加了不同的社团，认识了不同的朋友，交往了不同的恋人。也可能是累积效应，平日的阅读涉猎、信息汲取、生活习惯、专业选择，让他们渐渐显露出差别。“尽管父母给了我们相同的基因，相同的生活环境，我们还是拥有了与对方不同的人生。我们无比亲密，却又相互独立。”
各色：“说一件你觉得对方可能不知道的事儿吧？”
哥哥：“你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很多事都有两面性的？我小学就意识到了。”
弟弟：“真的吗？我可能得到上大学才意识到这个。”
双胞兄弟的基因画像
酒瘾最大
一旦开始尝试饮酒，他们很容易感受到酒精的魔力。饮酒可以释放压力，激发快感，他们会在各种场合饮酒。
宜人性中等
他们认为这个世界善意与威胁并存。他们有团队合作意识，也会努力争取自己的利益和地位。他们重视自己的利益，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出牺牲。
恋爱较难
他们不会花太多精力维系恋爱关系，经常会渴望自己的个人空间。有时他们觉得难以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，容易造成对方的误解。
超怕被拒
他们都很爱面子，很难接受别人拒绝自己，或者被别人贬低。别人的调侃玩笑会让他们非常不适，可能会被认为是玻璃心。
喜欢刺激
他们迷恋感官刺激，常想要逃离熟悉的生活环境，去往未知的远方。他们有赌徒的心态，愿意为了达成心愿孤注一掷。